来源:家长学院 文章作者:王学典
中创造出大量财富与身份地位不相称的富有者,卑贱者比尊贵者更富裕,就可能“ 僭上”,可能“八佾舞于庭”,可能“礼崩乐坏”,原有的社会结构和秩序就会遭到破坏,于是历代王朝,都不约而同选择了“重农抑商”作为基本国策。生长于短缺型社会中的国学,它的基本使命本是要维护短缺型农耕社会的秩序,并且为之提供不断的理论支持。
社会要获得协调和稳定发展,有两条路径:或者使物质财富极大涌流,最大限度地满足各阶层日益增长的生活欲望;或者抑制人们的生存欲望,以适应物质的匮乏。既然前者被否定,那么就只能选择后者。于是,我们就看到了“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”,“见利思义”,“正其谊不谋其利,明其道不计其功”,“不能义者,利败之也”,乃至“存天理,灭人欲”的理论,成为国学中的主流观念。
如果说“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”在社会财富分配上规定了地位与财产一致的原则,那么在道德与权利的关系上,则规定了君有君德、臣有臣职、父有父权、子有子份的道德与权利相一致的原则。统治者的道德成为其权利合法性的重要来源,这也正是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的政治逻辑所在。当然,对于被统治者来说,这一逻辑则变成了被统治者身修、家齐,统治者便可以国治、天下平。于是,传统社会的人们,总是将海晏河清、天下太平的希望寄托于内圣外王的君主,而不是寄希望于发展完善促进社会发展的政治法律制度,中国古代社会讲究的是德治、礼治、人治,而非法治。
那么,曾经阻碍了工商文明发展的儒学,是否能适应后工商文明?当遭遇了金融危机重创的西方人,将目光投向古老的孔子时,儒学能否为西方提供一个救世良方?21世纪会是中国文化的世纪吗?很显然,在前现代—现代—后现代的序列中,后现代貌似前现代的精神复归,然而其间却有着本质的不同。或许,新教伦理假“上帝”之名为无孔不入的赢利活动作了“恪尽天职”的辩护之后,清教约束却无法扼制市场经济主体谋求利益最大化的无限贪欲,而古老中国的思维方式,以及关于欲望、伦理的理论,可能会为西方、包括为人类设计新的文明模式提供借鉴。然而,在今天这样一个经济一体、文化多元的世界中,靠西伯行善,国人让耕,从而感动虞国、芮国不再争田的儒学神话,恐怕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历史前行的另一条路线。
今天,中国的崛起的确需要中国文化的支撑。民众及大众传媒的国学热,表达了物质生活丰富之后的人们对于精神家园的渴求,而知识界在面对世界范围内的学术交流时对于文化主体性的呼唤,都无疑构成国学热背后的客观因素。传统不可能完全被割裂,“五四”运动迫使作为意识形态的儒学走下神坛,但作为思想学说的国学,依然是我们宝贵的思想资源。就儒学来说,“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”之“三纲”维护的是宗法社会的尊卑等级与社会秩序,但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”之“五常”反映的则是人之为人的基本德操,前者理应遭到唾弃,后者却依然具有普世价值。
与此同时,也应该看到,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,当下的中国都已被无情地抛入全球经济体系中,这时,你不想现代化都不行,现代化已变成铁的历史必然性。然而,中国人的“价值”与“精神”却无法被同步一下子置换。“历史”变了,“价值”却无法同步跟进。“历史”与“价值”的冲突就这样正在撕裂当下的中国。这样,我们一方面生活在现代和“市场”之中,另一方面,我们的精神和情感又与古老的“义利”观等相连。在这种情况下,国学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,当然就成为问题。我们当前所能做的,当然不是“反传统”和“ 斥儒学”,而是对于国学中与宗法专制权力密切相关的礼教和国学中具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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